沈春燕问了问周俏的学历和工作,周俏没有隐瞒,说自己高中没念完,只有初中毕业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周俏说完后,发现沈春燕眼神闪烁了一下。周围太黑,两人都看不太清对方隐在伞下的脸,但周俏知道,沈春燕是有点失望的,不过她也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走到小区大门时,周俏说:“阿姨,黎衍一直没告诉我他是怎么出的事,您能和我说说吗?啊……您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,我以后有机会了再问问他。”

    “他没说啊?那你还是别去问他了,你一问,他又要发脾气。来,到这儿来。”沈春燕拉着周俏站到小区门口一家便利店的店招下,那儿淋不到雨,她收起伞,叹了一口气,神情变得有些哀伤。

    “他不说也正常,谁愿意一直去回忆伤心事呢?其实就是个车祸,阿衍大四那年,已经签了公司在实习了,但还没过论文。那天晚上,他在公司加班到凌晨,骑自行车回家,路上碰到一个疲劳驾驶的大货车司机,闯红灯,唉……”

    沈春燕看着小区门口道路上穿梭不停的车辆,又是一声叹气。

    周俏的心提了起来,问:“大四,是三年多前吗?几月啊?”

    沈春燕说:“四月,三年……对,现在十月,整三年半了。”

    周俏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“大货车的轮子,从他腿上轧了过去,就这儿。”沈春燕在自己大腿上比划了一下,只比胯/下低了一点点的位置,“阿衍当场就昏过去了,后来路人叫了120把他送去医院抢救,两条腿都给轧烂了,只能截肢。”

    沈春燕想到那年春天的事,就觉得像一场噩梦。一夜之间,她那风华正茂、有着光明前途的儿子,就跟块烂肉似的躺在医院ICU里,推出来时,整个人只剩下半截。

    随着两条腿的离去,后来的日子,有越来越多原本属于黎衍的东西一一离开了他,直到现在,他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,连沈春燕都感到陌生。

    “我想过带他去看心理医生。”沈春燕看着周俏,“但他怎么都不答应,威胁我说要跳楼。”

    周俏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说他没疯,疯的是我们。他说他没变,变的是我们。”沈春燕苦笑,“好吧,就算是我们吧。往好处想,好歹他活下来了,这些年身体也没其他毛病,生活都能自理。现在,他靠写书也能养活自己,还和你处上了对象,这也算是越来越好了。”

    沈春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,“我现在也不求他能大富大贵了,这辈子,我只希望我的阿衍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,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他,要是能生个孩子,就更好了,让他也有点念想。”

    她用温和的眼睛看着周俏。

    沈春燕是一个年过五十的中年女人,留着及肩卷发,个子挺高,微微中年发福。看五官能看出来她年轻时应该挺漂亮,毕竟黎衍长得像她,曾经的黎衍,耀眼得如同夏日骄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