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暄的母亲是峥族人,峥族大多居住于大宁西部沿山一带,据说是百年前西域人移居传承下来的一支民族。因此,晏暄的面貌也受此影响,比大多数汉人都要显得棱角分明。

    他没有佩戴头盔,让人能够更清晰地看见那张脸上眼周深邃眉宇如剑,鼻梁硬挺薄唇殷红。眸色明亮如星,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时,仿佛有一种能把人吸进双眸的魅力。

    岑远蓦然一顿。

    他似乎,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对方相视过了,以至于这么乍然对上眼,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
    ……可不就是隔了一世吗。

    这一空档,就见那头晏暄面上的晦暗忽然一收,换上了另一种复杂的神色,即便相距甚远,都能瞧见他牵着缰绳的十指倏然一紧。

    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,不消片刻,他就恢复到正常的状态,面无表情地垂眸转回了视线,速度之快让岑远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
    先前还议论过两人的书生见状“嘶”地吸了口冷气,悄悄扯了灰衣男子一把,掩嘴说道:“我看方才晏少将军看上来那眼神,说不定您还真说对了。这二皇子看着年少轻狂,与对方还真不像是一路人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说得极轻,但还是落入了岑远的耳里。

    岑远朝书生斜睨过去一眼,后者倏然噤声,捡起自己的包袱,连声“再会”都来不及与灰衣男子说就连忙下楼去了。

    岑远只觉好笑,轻声自嘲了一声,重新看回楼外。这时就见晏暄只留下了一个侧脸,而没过多久,那侧脸就成了背影。

    酒楼下的热闹也随着逐渐远去的车马一同远去,只剩周围午市一如往常的喧嚣。岑远坐回位上,一口菜一口酒地吃喝着,还一边招呼着娄元白一同坐下用餐,就好像这不过只是个平常的中午。

    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,方才晏暄越醒越远的身影始终停留在他眼前挥之不去,就连那见他跟见鬼似的路人说的话也依然言犹在耳,竟完全没有被周遭的声响遮掩下去。

    他故作漫不经心地挑着果仁吃着,恍惚想到: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晏暄凯旋而归之时,长安城内夹道欢迎的场景了。

    那上一世晏暄归朝之时,他都做了些什么?

    记忆算不上遥远,可毕竟中间相隔一世,回想起来终归还是有些朦胧,但岑远只稍稍回忆,便有了些头绪——

    那日他为避嫌,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出门,赶在晏暄归朝前便回了府。

    只是不知为何,在他回府不久之后,就有下人禀报,说是晏少将军上门求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