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夏雨晴替舒颖一共写了三篇稿件,都发表在校刊那个叫“此情此景”的栏目里。整个秋天她都沉浸在写稿的热情中,吃饭的时候构思,走路的时候打腹稿,睡觉的时候还在字斟句酌,一口气写到放寒假仍旧在写。

    那个涂满草稿和片段的小日记本一直被她随身携带,过年窝在家里,想到什么就在日记本上添几笔。隔壁的刘宇鹏跑过来串门,好奇地探头过来问:“鬼鬼祟祟的,你在那里写什么黑材料?”

    她被吓一跳,连忙把日记本收起来,满是警醒地反问:“你来我家做什么?”

    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,哗啦哗啦把瓜子壳磕得到处都是,说:“来拜年呀。”

    刘宇鹏已经不是喜欢欺负她的那个熊孩子,如今他一米八几的个头,染黄了头发歪戴帽子,一身似是而非的时髦打扮,一脸唯我独尊的表情。他是村长的宝贝孙子,从小就是孩子王,惯常在村里横行霸道,连阿婆这样的长辈也对他礼让三分。他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闯进来,阿婆还给他泡了茶,在桌上搁了几盘零食。

    她不愿意搭理他,随手捡起一本书,敷衍地回答:“哦,新年快乐,万事如意。”

    他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纸盒子,打开了放在桌上。她好奇地瞄了一眼,他立刻得意起来,一脸显摆地说:“我做的。没吃过吧?这可是法式蛋糕,叫千层酥。”

    B大学的门口当然也有蛋糕房,同寝室的叶玄霖还常带几块回来和大家分食。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?她在心里不忿,眼光又调回书本上,闷声说:“嗯,又叫拿破仑,倒不是因为和拿破仑有什么关系,只是因为这种蛋糕最初来自法国的那波利斯地区。太甜,我不爱吃甜的。”

    她都无需抬眼看,料定刘宇鹏定是一脸扫兴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夏雨晴,”他却又问,“你们学校什么样?北方天气是不是特别冷?你……过得好不好?”

    她诧异地抬头,正看见他躲闪的目光。这突然的转变让她莫名其妙,条件反射地想起他小时候做过的各种坏事,问:“刘宇鹏,你不会是在蛋糕里加了什么特殊材料吧?”

    他正举起茶杯喝茶,茶杯遮住半边脸,定了定,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,才停下来放下茶杯,满不在意地说:“吃不吃随你。我不过随便问问,我师傅过了年要去北京的大酒店做点心师,说要带上我。如果天气太冷,我可不想去。”

    后来那块蛋糕她还是没吃。她向来不爱甜食,阿婆以为她不喜欢,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吃掉了,吃完了还夸刘宇鹏:“宇鹏真是长大了,做点心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。”

    开学伊始,她又回到学校,舒颖送了她一支口红做新年礼物。

    自从舒颖成了校园里有点知名度的半个“美女写手”之后,给她送吃送喝,颇和她亲热了一阵。那支口红是法国名牌,好看的豆沙色。她心里本能地抗拒,推辞说:“这么贵的东西,我还是不收了,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新年礼物。”

    舒颖又把口红塞进她口袋里,似笑非笑地看着她:“拿着拿着,这有什么好害羞的?你不是说这个颜色好看吗?反正是别人送我的,又不花我的钱。”

    她能想象到口红来自何方。舒颖从来不缺人追,三天两头有人往寝室里送鲜花,献礼物。她也常看到有男生把她送到楼下,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新鲜面孔。舒颖也还跟着夏默一起去采访,替他做摄影师,可现在舒颖买了全新的手机,常常只用手机摄影,大部分时候已经不需要她背着摄影包跟在后面了。

    她很想问一问舒颖,你到底是不是在追夏默,为什么还和其他男生交往?可这话终究难以出口。夏默关她什么事?她哪里有资格为夏默打抱不平?说出来肯定又要被舒颖笑死。